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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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距並州大都督府約麽一裏地,廖以煦和程家二郎勒馬。程家二郎擡手,身後跟隨的眾人立馬止步,做到了鴉雀無聲。

前頭節帥府派出來守著的人小跑過來,朝程家二郎叉手行了個禮:“都虞,方才大都府出去了兩個人,說是買酒去了。已著人跟著了,若有變,會來報。”

程和點了個頭。

廖以煦掃了那個人一眼,心中印證了程家二郎是個大傻子的事實,這個時候上哪兒買酒去?聽聞早有人要給他接風洗塵,這個時候酒卻沒了?騙鬼呢吧!

他並不想多事,左右這個時候晉陽城的城門已經關了,誰走了也出不了城。

可他又覺不對,晁毅任晉陽縣丞,且他敢圖謀此事,晉陽城裏一定有接應他的人。遂向程家二郎道:“程都虞,派人守住城門吧。”

程家二郎朝身後親信吩咐了兩句,幾個人便消失在了燈火與黑暗的交雜中。

並州大都督府正門前,只左右兩個守衛。廖以煦下馬,滕樺端著他的印信緊跟其後。程和則領了五十人在府門外等候。

滕樺心驚肉跳地低聲道:“郎君,若是外頭那位變卦怎麽辦?”

廖以煦輕輕松松道:“節帥府出了兵,我卻死了,誰無能?放心,他們不會讓我死的,否則,河東是個什麽心思,便是天下皆知了。”

其時都府內已經熱鬧了一片,端果盤的,坐在案前吃的,摟著軍妓親昵的,絲竹管弦一樣也不少,歌舞表演也不缺。

廖以煦繞過影壁,有人上前攔住了他們,滕樺識趣地將一應公驗文書同印信遞給那人,聲色卻透著不悅:“查仔細些。”

那人嘿嘿一笑,還回東西,彎腰行了個禮,卻不往裏頭稟明一聲並州大都督長史到了,只是做了個請姿。廖以煦也不惱,擡腿便進去了。

正在愉悅中的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,已有一個軍妓上前,這人穿著紅色襦裙,簪金戴玉,撲過來時,仿佛帶了一個花園的香氣。

滕樺要喝退這人,廖以煦卻攥住了她的手,從她頭上摘了一支金釵。那可是新花樣,被他拿走算怎麽回事?就要要回時,廖以煦拋出了金釵。

“擦嚓”的響聲沒讓眾人回神,那軍妓為了一支金釵撲上去的時候終於讓眾人看她了。

他們並不認得廖以煦,卻認識紫色官服,眼瞅著上官前來,當即在意起官儀來了,紛紛起身,整理袍擺,叉手行禮。

為首的一個穿緋色圓領袍,身材肥胖,面上油光,偏是皮膚白皙,活脫脫一只烤肥羊。

他叉手道:“某等不知上官駕臨,有失迎迓,還望恕罪。”

廖以煦掃了他一眼,他身子彎得更低了,身後除了大都督裏的一眾官員,便是各個縣裏的縣令縣丞及縣尉。

廖以煦微微頷首,看著一水的青綠官服,再看看檐下燈籠灑下的光亮,心說真是齊全。面上卻沒什麽慍色,反而還露出了個笑來:“無妨,現下知道了也不晚。——這是哪位同僚要娶親?某來吃杯酒。”

眾人這才知道新的並州大都督府長史到了。

滕樺非常狗腿地將他家郎君的身份給公布了,然後又格外心機地問了一句:“司馬沒收到京裏的信嗎?”

大都府司馬笑呵呵拜了拜:“某收到了,今日設了這晏便是給上官接風洗塵的。只是今日城門關了,仍不見上官來,已經備了這麽多菜,且來了這許多人,總不好叫他們餓肚子,這才……吃了。”

廖以煦點了個頭,在上位坐定,道了聲“有心了”,大都府司馬跟上前去,向廖以煦說明:“這些人可都是實心實意拜服廖長史的,州縣諸官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,只等瞻仰廖長史的尊容了。”

廖以煦微笑著說:“這麽多人等著某,某心裏過意不去。”說得這麽好聽,該是提早迎他才對吧。

“這都是下官等該做的。”

大都府司馬笑得爽快,就要讓廖以煦欣賞歌舞時,廖以煦卻讓他們先報名,卻沒聽到晉陽縣丞晁毅的名字。

他瞇了瞇眼,滕樺不待他家郎君發聲,即刻高聲詢問:“晉陽縣丞為何不在,是不真心拜服廖長史嗎?”

大督府司馬自己挖了坑,自然要自己填平,連忙扯謊道:“想是前去通知的人漏掉他了。既然上官前來,下官這便派人去請他。”

方才有人看到了,這位上官先去了節帥府,而晁毅派去送信的人死了,所以他們改主意了,待他進了大都府的門,便在這場飯局中了結了他!

起了兵戈,京師長安便知道了,那便是河東有了反心。朝廷出兵與河東對打,消耗了力量,別的事就好做了。大都府司馬想著,今日這麽好的條件,他們得抓牢了。

廖以煦看著周邊情形,笑道:“天已經黑了。便不必勞煩了。”

大都府司馬道:“能趕來。”忙朝一人遞眼色。

然而等來的卻是整齊的步伐,映入眼線的是兩列帶刀的兵。這兩列兵直入宴席,火速將廖以煦和滕樺圍住。

那些個沒見過世面的軍妓或驚呼或恐懼或當場發抖,最終被引了出去,又擔憂她們多嘴生了事端,關進小屋裏,餵了口水,藥死了。

這邊的大都府司馬立刻變臉,上前奪過滕樺手中的公驗文書以及印信,隨便看了一眼,又隨手一拋給了一旁的手下。

然後,他人模狗樣地向諸位在場的人道:“某等得到消息,有人截殺了真正的廖長史,奪了公驗文書和印信,要來這裏為非作歹。”

一眾官員裝作驚訝。

大都府司馬一擺手:“來呀,將這兩位暗殺朝廷命官的賊子殺了!”

“哢嚓”一下,竟是滕樺先抽刀子殺了一個上前的人,又握刀凜聲道:“今日誰信了這話,就是先到閻王那裏報到了!”

大都府司馬那副面容不笑還好,笑起來有些恐怖了。他擰著一雙鼠眼拔了拔聲音:“說什麽來著,聽聞這二位來此為非作歹,此時一見,是真的了。——還楞著做什麽,速速將這二人殺了!”

這時程家二郎正悠哉悠哉地翹著二郎腿,他早就聽到裏頭的聲響了,但是他看廖以煦不舒坦,就想拖著。

救他自然得救,不過是想耗一耗他的耐心。直到看裏頭一道黃煙劃過暗藍的夜空時,他才揮了揮手,守在外頭的那五十人去了四十人,剩下的十人當中,有兩人前去叫人,留八個守著程和寸步不離。

晁毅就在一旁的茶肆裏,清清楚楚看到了這一幕,新長史從京裏奔波至此,沒被程節帥的怒火燒著了,還被程節帥的人給救了……廖以煦和程家沒什麽淵源吧!

他不由挑了挑眉,到底是哪兒出了紕漏?

這時劉興走過來,斟酌了一下,小心稟道:“郎君,那位娘子……跑了。”

方才守著家門的衙差頭領著人送來消息,實在是他們沒找到那位娘子,唯恐擔憂拖延不提早告知而被罰,即便是送來了信,卻是說得挺圓滿,他們已經守住了城門,絕不會讓她出城,一日之內,一準兒能給她找出來。

晁毅霍然回身,優雅的臉上露出駭人的面容。

劉興繼續道:“左右她們沒了過所,邸店住不得,明日回城挨家挨戶地搜,一定能找到。”

晁毅並非頭腦發昏之人,他還不至於為了個女人而不管不顧一切。只是因為她知道了一些他的事,不在他手掌之中了,他不放心。

這時又有一人進來,說是城門都關了,有節帥府的兵把守著,還說是大都督府長史要見各州縣長官,卻沒出現在大都督府的官兒都要請過去。

晁毅聽完,仍在思索今日這事的結果。怎麽忘了,那位和馮家的女郎相熟,和廖以煦也是相識的吧。

晁毅將手壓在案上,聲音極為平和:“無妨。”

思夏想了很多事,頭疼欲裂。

廖以煦只讓自己帶過來的幾個人守在驛站,不要擾了她。

這也是不想引起旁人註意。畢竟驛站每日迎來送往者眾,萬一被哪個發現了,報給晁毅,而廖以煦沒從節帥府裏借到兵,反而把眾人都搭進去。

寶繪取了一床薄被過來,勸思夏早點歇著。思夏垂首“嗯”了一聲,正要躺下時,發現地上多出個影子來。

一擡頭,她整個人便驚了,寶繪身後有個蒙面人,他手裏還拿握著刀子。

出門在外,在晉陽城裏又吃了虧,即便是被廖以煦帶進了驛站,可寶繪還是留了個心眼,進來的時候特意拴上了門閂,卻不料被那人紮進了刀子,一點一點慢慢將門栓劃開了。

她二人一直顧著說話,完全沒註意到這輕微的響動。所以,那蒙面人進來的還算順利。

正當思夏要大叫時,她的臉上先濺了血,竟是寶繪挨了一刀。

她撐著力氣擡手打掉了手邊燭臺,火焰像條貪婪的怪物一樣,急急吞噬著被衾,發出刺鼻的味道與濃重的黑煙。

她想,這樣做該是比她此時虛弱無力地求救聲好用!一旦外頭的人看到火光,會來救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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